“不过,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岳老二狡黠一笑,“平白拱起一个武瞾,总得有个理由才是吧。”岳老二不紧不慢地拈着小胡子,神色正经了许多。
枫灵轻笑出声:“不是为什么要做,而是,二当家你不得不做。”
“哟呵,小杨姑娘你威胁我?”岳瑟不屑地一笑,“我道姑娘你聪明伶俐,怎么如今也要做这等傻事了?”
“不敢,不敢。”枫灵笑吟吟地站起身,不易察觉地收紧了领口。山高夜寒,冷得连自己的骨头都嫌冰凉,但她纤细的手掌心涔涔的全是冷汗,这便更加冷了。她勉力分开牙关,唇齿开合都用上了力气,免得自己打哆嗦:“我可不敢威胁桃花寨的二当家,只是二当家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你寨里已经不知道楔了多少个钉子,早就有眼睛盯着您了。”
岳瑟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货悖而来,亦悖而去,大不了尘归尘土归土。”
这话倒是出乎枫灵意料,她顿了顿,又道:“话是如此,财去人安乐,不过,恐怕二当家将为此付出的,不止是财。”
“呵,女娃娃你越说越吓人,我倒想看看,是哪方势力,可以将岳某人逼得翻不了身!”岳瑟哂笑,仍是不当回事。
“一家一国,自然是不能把二当家怎么样的。”枫灵和气笑道,“不过,若是南北二国,加上智彦,必然是可以让二当家无力招架的。”
岳瑟冷笑,目光冷峻起来:“怎么,你有这个本事?”
“若我没这个本事,二当家为何如此忌惮我?”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岳瑟紧盯着枫灵的眸子,异常严肃,“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你是谁。”
枫灵笑得温和,自嘲道:“曾经的北国丞相,南国驸马,二当家所忌惮的‘枫行’主人,未来的——呵,未来的身份,还不知。”
岳瑟皱起了眉头,一副沉思模样,仿佛斟酌着杨枫灵话中真假:“已死之人又刨开地面爬了出来,真是恼人,我若杀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受你威胁了?”
“二当家,若我是个孤侠,你杀了也就杀了,不过,可惜,我不是。抱歉得很,不管怎么样,二当家都已经给自己惹了麻烦了。”枫灵笑得愈发温和,好似粉白的和田玉。
岳瑟闷闷道:“听这个意思,好像认识你,便是上了贼船。”
枫灵敛笑,“二当家,如此,是不是考虑一下?”
岳瑟又陷入沉默。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方才抬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枫灵的面容,终于徐徐说道:“你这个小娃娃身份还真多啊……那现在,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枫灵朗声道:“镇南王的女婿,唐朗。”
“……”岳瑟语塞了,他侧头看了看楚生,这个,是楚生也不曾想到的意外。
枫灵见岳瑟和楚生都是一副苦笑模样,微笑道:“二当家,现在,还有反对的异议么?”
岳瑟闷声道:“有异议还有用么?”
枫灵点点头:“那倒也是。”
“杨小……嗯,你,是个很好玩的人——”岳瑟低声说着,又想了想,蓦然抬首,狠狠敲了敲桌子:“好,这次,岳某我就陪你玩!”
枫灵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愈发觉得冷了起来。她轻轻揩了揩额头,蓦然发现额上滚烫。思绪蓦然变得不甚清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得渺远:“那,具体事宜,杨某与二当家细谈。”
……
天边的月亮早已不知所踪,门外黢黑一片的,是毫无光亮的黎明。
被枫灵拖着一夜没能成眠的岳瑟终于在桌子上睡熟了,只是睡着了,也依然是眉头深锁的郁闷模样。
“去休息下吧。”楚生习惯了这样的彻夜不眠,精神相对好些,便起身送枫灵去客房休息。
枫灵看了看早已经在桌案上困熟了的岳老二,向着楚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跨出岳瑟的正堂之前,枫灵稍稍闭了眼,咬住了下唇,好止住伤寒带来的晕眩,和心底汩汩泛起的委屈。
桃花寨为她勾连了起了蜀国和智彦这一条银边,岳瑟遍布整个华夏的耳目加上枫行的余力足以为她完成整个天下的布局。
现在,才刚刚开局而已。
她舒了口气,伸手入怀想摸一颗提神醒脑的药丸,却正好触到了怀里的玉笛。她动作一滞,摸向了原本柔滑的流苏,那上面已经打上了一个又一个结。
她眯眼看了看东方天空的鱼肚白,把玉笛拿了出来,挑出一根流苏,轻轻又打了一个结,轻声道:“又是一日了……”
5
天香阁在镇南王府深处,背面靠山,阴凉静谧。秋深叶落,连蝉鸣也听不见,只能听得几声悠扬的川蜀小调从芙尘郡主的闺房里传出来。
“若耶溪畔采莲女,笑隔荷叶对人语……”词是一样的词,用蜀音念出来,便带上了别样的娇媚。尚毓尘随着自己哼唱的小曲儿轻摇着身躯,正做着绣活儿,绣着一只白狐狸。
“王爷到!”
一声传报忽然响起,她手里的绣针一顿,险些刺破手指头,尚毓尘缓缓抬起头来,没有动作,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咳嗽声,才轻轻将手里的绣活放下。
身着蟒袍头束玉冠的尚骥挥了挥手,算是免了行礼。他径直坐下,开门见山说道:“郡马一去半个多月,这桃花寨的岳老二当真如此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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