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程玉素虚弱的斜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神地盯着窗外，半晌都不见她眨一下。洗得半旧的红色被褥滑落下去一截，她却使不出力气拉好。“啾啾——”一只硕大的斑鸠落在斑驳的窗沿上，来回踱了几步，灰褐色的羽毛在傍晚夕阳的余光中，平添了一份苍桑。程玉素的眼珠子在看到那只斑鸠的时候，总算转了转，才让人觉得，这个人还活着。
扑棱一声，斑鸠拍着翅膀飞出窗外，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程玉素的眼里滚落一大串泪珠，眼前模模糊糊，记忆又回到13岁那年的初夏，如果有来生，林起，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你……
苏北，齐安客栈的大堂里，满满当当的坐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客人，喝酒，聊天，整个客栈闹哄哄的。店小二忙忙碌碌的穿梭在各个桌子间，给客人们添酒，倒茶，上菜。。。不时的听到一声吆喝：“掌柜，还有客房吗？”掌柜的黑黑胖胖，40岁上下，手指极快的拨着算盘，眼都没时间抬，只用空闲着的嘴巴答一句：“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本店打前儿起就已经客满了。您看，这大堂都没个空位能坐了，您再上别家瞧瞧！”
这样一座难求的场面，在苏北这个小镇上，可实属罕见。头一回生意这么火爆，掌柜的硬是忙得连帐都算不过来了，这都多亏了外头那场已经下了4天4夜的大雨。在苏北这一块，极少会有这样极端的天气，不少赶路的人都被这场连绵多日的大雨困在苏北附近镇子上的各个客栈里。
二楼雅阁里， 13岁的程玉素，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敲打着手里的一根翠玉簪子。一身鲜艳活泼的黄色衣裙，更衬托出她脸上大大的无聊二字，站在一边的小丫头佩儿也是一脸的百无聊赖。忽然，玉簪一扔，“哥，哥哥——”程玉素咻的站起来，跺着脚喊。正在外间喝茶的哥哥程玉章被这一声娇呼震得差点掉了手里的茶碗，忙不迭的放下，跑进雅阁内间：“小祖宗，你又咋的啦？”程玉章比玉素大了近5岁，却打小就折在这妹妹手里，实打实的一个宠妹狂魔。
“哥，我都在这呆了3天了，就困在这个小房间里，哪都去不了，我要出去玩！”玉素嘟着嘴，抱着手，一双杏艳瞪着哥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小祖宗啊，门外雨那么大，你能上哪玩去啊?”程玉章上前拍了拍玉素的头，又哄着她说：“再过两天，雨停了，我们就上路，去蓟城，外祖母家可好玩了。”
小玉素一把拂开哥哥的手，别着身子，摇着哥哥的手撒着娇：“哥哥，我好无聊你知道吗？”她用手指着外间的门，气呼呼的说：“我们碰上这场雨，到这里都3天了，我就没出过这个门，你想把我闷死在屋子里呀？”
拿她没办法，程玉章皱眉思索了一下，到底说：“这样吧，哥哥带你到外面楼下大堂坐坐，好吗？但是不能出客栈，雨太大了，淋湿了受了寒怎么办，就更要待在这里了。”
“好，好，哥哥我们现在就去！”话音没落，玉素已经跟一只蝴蝶似的飞出了房间，玉章看着她那那一抹黄色衣角，无奈的摇了摇头，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跟着那只蝴蝶往楼下大堂走去。
站在一楼楼梯口的玉素有点懵，她睁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看着大堂里满满的人群。有的在喝酒，有的在划拳，有的在天南海北的瞎聊，时不时蹦出几句雷声般大的脏话，无一例外都是男人，跟楼上雅阁的景象完全不同。玉章从后头跟上来，拉过玉素，这么一个粉妆玉砌的女娃娃，在这一群糙汉子中，真的显得格格不入。“玉素，还是上去吧，这里人太多，没得空位了。”玉素突然却笑开了，反握住哥哥的手说：“哥哥，我觉得这些人挺好玩的呀，我从来没见过，我们就站在门口，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好玩的，好吗？”还没等哥哥回应，她就一转身往人堆里挤去了。
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听来听去都是些小姑娘不感兴趣的东西，玉素有点烦闷，挤到客栈门口去喘喘气。玉章把她稍微往门里边拉一点，怕雨飘进来打湿了衣服着凉，一面皱着眉头抱怨：“你看你要出来吧，有什么好玩的，这么多人挤来挤去，弄得一身油气。一会上去换身衣裳。”
玉素低头看了眼裙角，没被雨水打湿，再一瞥眼，看到门边靠里角落上有个少年，淡灰色的朴素衣裳，弓着背坐在地上，手指头上缠着几根柳条，左一绕，右一绕，很是认真。玉素看得入了迷，蹲到少年身边，轻声问：“你在做什么呀？”少年瞥她一眼，没理她，继续绕自己的柳条。玉素也不在意，认真的看着少年绕柳条，把身边的玉章急坏了。地上被飘进来的雨打得有点湿，玉素蹲在地上，衣服裙摆都垂到地上也没注意撩起来，弄得那么脏。实在忍不住去拉玉素：“玉素，你起来，能不能像个女孩子样，看你衣服弄多脏，跟我上去！”说到后面声音里都带着怒气了。玉素不肯动，那少年倒是抬头看了玉章一眼。玉章眼睛一闪，这少年长得好清秀啊，不算很白净的脸，虽还稚气未脱，却也有着一丝英气。眉形长得极好，粗粗的，却没一根杂毛长到眼皮上，给人一种特别干净的感觉。玉章拖不动玉素，没办法，只能站在边上跟着看。
没过一会，那些柳条在少年手上变成了一个小笸箩，不过拳头大小，特别精致。玉素看得眼冒星星，一个劲的鼓掌，试探着问：“小哥哥，这个怎么卖的呀？”少年又拿起一根小竹条，开始缠绕起来，说：“你想要啊，一两银子一个。”
“一两银子？”玉章瞬间火了起来，一把拉起玉素说：“你咋不去抢呢？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竟是如此见钱眼开！玉素，跟我上去！”说罢，拉着玉素就要走。
那少年冷哼了一声，手里不停，嘴里却丝毫也不饶人：“切，买不起，就别在这看，挡了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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