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绪尘带着杨小五在山东都做了什么,他心知肚明,且不止一次叹服对方搅弄风云的手段之老道,不愧是杨霖亲手教出来的继承人,哪怕在本土势力高昂的山东道仍游刃有余。
作为一个资深世家公子,于这等乱局中,杨绪尘简直犹鱼入水。三个月不到,山东道势力几乎大换血,凡上了他杨重安名单的,俱被玩得心累如死,已经有数家顶不住压力认输,其中更不乏东昌宋氏这等百年大族。
也就是杨绪尘,一个曾被弘农杨氏倾全族之力培养的下任家主,换了任何人怕是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
杨家人都这副德行,前有杨绪冉清曲池对阵东宫太子,后有杨缱持剑威胁满屋子的亲王,如今还要加上杨绪尘一怒搅风云,都是气性上来人鬼不惧的狗脾气。杨绪丰看似平凡,却也绝不输其他人。
杨二公子无疑是杨家六子里最稳重低调的,可越是平日稳重的人,固执起来也越难解,杨绪尘杨缱怕的是他与自己较劲。
“我与兄长意见相同,不到万不得已,先瞒着二哥。”杨缱道,“先问过父亲吧。”
季景西欲言又止,考虑到她正烦闷,便顺着她的意思安抚,“兴许上官遇没别的意思,是我们想多了。”
这事耽搁不得,翌日一大早两人便回了信国公府,待杨霖从集贤阁回来,三人齐聚书房。
听完两人的来意,杨霖捋着胡须沉思。
他意外地先提问了女婿,“景西说。”
季景西没有立即开口。
“无妨,不用顾忌。”杨霖看出他有顾虑。
“那小婿便抛砖引玉了。”季景西略带歉意地看了眼身边的杨缱,“我的意思,此事最好不瞒二哥。毕竟是他的恩师兼岳丈,只有二哥态度明确,兄长在山东才后顾无忧。”
杨缱抬头看他。
杨霖则赞同,“是这个理。”
“父亲?”杨缱皱眉。
“你兄长与你虽一番好意,却实则小看了茂行。”杨霖严厉教导,“事未生人先怯,你们怎知他应付不来?那是你二哥!你该对他多抱信任。”
杨缱愣了愣,细思之下面露惭愧,“阿离知错。”
季景西哪忍心她被责骂,当即便要跟着一起承担,然而还没起身,便听杨霖紧接着对他道,“你欲让九皇子赴山东?”
“……是。”季景西默默坐了回去。
杨霖叮嘱他,“悠着些,山东必须稳,重安此行也只是敲打,而非一网打尽。眼光放得长远些,你的对手远不止一个。”
季景西将这话品了个来回,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此事后续你二人无须忧心,自有我看着,茂行那边为父来说。”杨霖一锤定音。
两人齐齐应下。
说完了正事,杨霖面色稍缓,“既然回来了,不妨多住两日。你三哥整日不着家,小六也爱往外跑,家中如今甚是清冷。”
小夫妻俩也正有此意,闻言干脆地应了。
“明日起,景西每日卯时与我同去集贤阁,处理完当日公务再返。”杨霖开始立规矩,“阿离这两日无课,多陪陪你母亲。”
已经躲了许久集贤阁议事的季景西:“……”
“不愿?”杨霖挑眉。
“愿!”季景西大声表决心,“能为岳父分忧,是小婿荣幸!”
杨霖乐了,瞥了一眼桌边堆积的事务,故意捶肩膀,“今日起得早了,着实有些乏累……”
“您身体重要。”季景西硬着头皮揽下活计,“若父亲不嫌,这些小婿帮您批了。”
杨相公得了一日空闲,快乐地丢下公务,在闺女的陪同下回松涛苑与夫人团聚,一家人开心地联络感情。
徒留临安郡王僵笑着目送父女俩离去。
夫妻俩在信国公府小住了十日,待得终于动身回燕亲王府时,季景西简直想振臂高呼“万岁”。从小到大没被谁这般严厉地拘着管教过,这十日,却是亲身体会了一把“严父”在旁,看得杨缱既无语又好笑。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季景西回想起十日来的“勤奋”,满脸生无可恋。
“不然你以为世族规矩多是怎么个多法?”杨缱无奈。
季景西这几日过得远没有她待字闺中时辛苦,父亲已是看在她的份上网开一面了,若真按她当年的规矩,凡事定时定点,功课定量完成,行止皆有方寸,某人怕是早就吓跑了。
也是杨霖恨铁不成钢他过去浪费时光,明明天赋惊人,聪慧多智,却又偷懒又藏拙,怕他藏着藏着,真拙了,得时不时敲打一二。
季景西也明白杨霖在为他好。他这些年身边并无长辈正经教导,以至如今行事作风颇有几分邪诡,激进有余,稳重不足,跟在杨霖身边后才意识到对方在有意为他矫正。浩然大气之风总比诡谲阴暗长久,若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稳,心境、眼界、手段都要更明正练达。
……但还是好累。
这十日,季景西忙着□□练理政,杨缱则一空闲便听王氏传授中馈持家之道,杨霖当真没让两人操心上官遇一事,待反应过来,事已了结,结果令人颇为意想不到。
原来,那四人拜师上官大儒确非巧合,上官遇是想借此给自己多揽些筹码——苏怀宁有意辞了国子监祭酒一职,职位空缺出来,自然能者得之,上官遇也想争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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