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燕史荆轲与秦舞阳借献地图为名，行刺大王已经过去数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但唯有王宫内被大王下了禁令，决不允许讨论此事。
赵高猜测这是因为当今王后是燕人，大王不愿王后因为这种事烦恼。
整个秦国，赵高自认自己是最懂帝心之人，不过就算是他，也不明白为何大王执意立燕姬为王后，更遑论那些将女儿送入后宫的贵族。
但没有人敢质疑大王的决定，出身燕国的王后就这么简单地登上了秦国第二尊贵的位置。
即使是对自己的子嗣都格外严厉冷酷的王，面对王后的时候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赵高曾经私下不敬的揣测大王到底被王后什么地方迷住，最后也想不出什么，他觉得王后真是他见过最傻，最喜欢折腾，对王最没有恭敬心的女人。
如果这是他自己的老婆，赵高怀疑自己会当场休妻。
但大王非但包容了一切，甚至赵高觉得大王看到王后的时候，是比平时愉快的。
可今日赵高刚一进宫，见到大王的时候就觉得不妙，明明王和平时一般无二，但赵高却感觉到王的心情很差。
果然上朝的时候，王先是借着治水不力大发脾气，又下令彻查到底，又把好几个官员直接贬到了新收的赵地。
下朝之后赵高终于从大王身边的内侍处得到消息，是王后又发脾气了不见大王了，于是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冒头被心情不好的大王处理了——毕竟官员是贵族，处置时还需要考虑面子，但宫内的所有人，死活也只是大王的一句话。
王下朝之后，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坐在软榻上看书。
王的表情和以往一样，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只是他心思完全不在书里，看了好半天，书都没翻一页。王看了一会书，把手里的书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
赵高立刻走上前，卑微的弯下了自己的腰。
王似乎有些话要说，但还是没有开口，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凝望着窗外的花园。
这时候的王，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男人，苦恼于怎么讨好自己的心上人，但是却烦恼的无从下手。
这大概是大王从未有过的烦恼吧，毕竟从没有人靠近过王的心，赵高想，即使是王的母亲赵太后，王也鲜少去见她。
后宫的女子对王来说，最多也只是用于消遣或生育后代的工具，王也曾经宠爱过他的姬妾，但厌倦的也很快。
对于这样一个坐拥秦国，甚至将要成为天下之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不能拥有的呢？
赵高想，即使是王后那样没心没肺的傻子，也该意识到王的权威了吧？
不过他又想大王在王后面前的样子，觉得王后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王在王后面前，展现出来的是从未表现出来的一面。他不会端着自己的威严，而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会生气，也会高兴，甚至还会有没什么意义的闲聊。
“赵高。”
“在。”赵高立刻回神，语气和缓而恭敬的应声。
“去看看……”王沉吟了片刻，“送的鱼到了吗？”
“诺。”赵高恭恭敬敬的回应。
赵高出去招呼宫人询问了，等他回到宫殿里，正待进门，忽然从里面听到了王后的声音。
“哈喽！我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赵高停下了脚步，虽然他不知道王后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不过关于这个奇奇怪怪的王后，他想来聪明的学会不管不问。
王没有说话，赵高凭着跟随王的经历揣测，这时候大王应该是沉默着等待着王后的话。
“我跟你说！我们要发财了！你知道我找到了什么嘛！”
赵高耳朵竖了起来。
“什么？”大王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不告诉你嘛！”王后一下子嘿嘿嘿笑起来了，赵高听那个欠打的声音，很想冲进去暴打一顿王后，然后他就听到王后大叫，“你干嘛！为什么你看上去那么凶！我告诉你哦！你现在最好考虑一下你要做的事情！我会很生气哦！”
“哇！你干嘛嘛！呜呜呜你是坏蛋！不许揪我的翅膀！你还敲我的头！”
桌子被踢翻的声音，茶杯落在地上的声音，书被撕开的声音，过了好半天，赵高终于听到了大王的声音：“赵高。”
……虽然这时候很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赵高还是硬着头皮在门口应声：“在。”
“进来。”
赵高硬着头皮推开门，走了进去。
整个房内一片狼藉，围着软塌的帷帐都被拽了下来，乱七八糟的卷在地上，王头上束发的冠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此时披着头发站在软榻边。
王后穿着她那身像是个怪物奇奇怪怪的衣服，抱着自己的尾巴，背对着大门缩在软塌上自闭。
“备膳。”王愉快地说，伸出手蹭了蹭自己脸颊上被王后那身怪衣服弄出来的伤口，像是个胜利者一样神清气爽的说，“孤饿了。”
……王不是吃过了吗？
赵高心想，但是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立刻应声。
不过熟悉大王的赵高没动，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王还要说什么。
“就在这里，孤要吃烤全羊。”大王说，带着笑看了一眼正在床上自闭的王后，假惺惺的体贴，“王后累了的话，就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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