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温恬一直觉得, 自己的性子也算得上是很坚强的。
当初得知顾骁出国之后, 后来的日子里，她就保持着和平常一般的状态一天天的度过，好像没事人一般。
那段时间学校里关于她和顾骁的事其实还残留着一些风言风语。
有时候她自己在学校里走着，身边有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擦肩而过, 她也总能听见他们留下的一些窃窃议论。
她就权做没听见, 如常吃饭，如常上课，在沉默中等待高考的来临。
那时候，安雨丝总是担心她。
自己的情绪一直紧绷得像根弦，她担忧她这根弦会不会在那一天就蓦然绷断。
所以她总是安慰她说：“恬, 你要是实在难受, 就哭一场算了。哭完了，就忘了。”
她深觉她说的很对, 所以执拗地一直没留眼泪。
因为她不想将他就这么忘了, 所以她就抱着那一句“你等我”和最后的一点信念, 去强迫自己一直往前。
这几年, 她从来都没有刻意地去忘了他。
她留着当初在B城他买的那一对情侣钥匙链, 留着他手绘的那一张模拟志愿表, 换了几个手机，手机里却一直下载保存着在古城南巷那个夜晚他唱歌的视频。
她抱着回忆静静地等着，直到时光蒙了灰, 他的音容笑貌在时间的灰尘里变得越来越淡。
她感觉自己终于可以释然。
可是在这一刻忽然重新见到他, 恍然之间, 温恬只觉得自己心里这么多年来所做的努力蓦然坍塌了。
恍惚的，她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雨后的傍晚。他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身后有金色的夕阳喷薄，灼烫了她的眼。
他就斜站在光里，脸上带着一点不正经的笑，问：
“找什么呢？”
“找我？”
……
记忆倾巢而来。
怔怔地盯了她很久，温恬终于移开眼。
指甲轻轻掐紧掌心中，她强迫自己微微笑起来，话语平淡，“顾骁……好久不见。”
“嗯。”他点点头，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眼神情绪复杂，“这些年，你还好吗？”
“挺好的。”温恬说，轻笑着问：“你呢？”
隔了许久，顾骁终于点头，唇角轻扯出一点笑来，“我也挺好的。”
挺好的。
挺好的。
也许故人经久再见，只要对方问，“你还好吗？”
即使再不好，也会说：“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
时间将近傍晚，窗外的阳光逐渐变得有些黯淡，在室内投下一片黯淡的光影。
在办公桌前相对而坐，温恬一直静静垂着眼。
默默看着她，顾骁唇角微微轻扬，低声说：“你没什么变化。”
“……是吗？”温恬轻笑，努力压下的胸口的酸涩，轻声说：“你变了很多。”
两人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寒暄着。
顾骁微顿，问：“怎么说？”
静静在办公室内环视了一周，温恬叹息：“我印象里，你爱穿牛仔裤，黑衣服，刘海总是有点长，爱遮着眼睛。没想到一眨眼，竟然也成了大老板了……”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好像还站在那年夏天的风中。
跨着单车，蓝白校服，校服的拉链半拉半敞。空气里是可乐混合着橘子汽水的味道，笑得比风还恣意飞扬。
终于他还是只留在了记忆中。
温恬努力笑着，对他点点头，“很厉害。顾骁，你很棒。”
就这样轻浅的一句话，顾骁的眼眶忽然有些红，抿唇没答话。
迅速别开眼，温恬深呼吸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问说：“你后来……去了哪里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美国。”顾骁低低地答：“半个月前。上周才来的Z城。”
“美国啊……”温恬轻念，心里辗转着难过，半晌才说：“在外面发展的不错，怎么会想着回来了？其实在外面，也挺好的。”
顾骁一时没有回话。
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他深深地看着她，许久说：“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相信吗？”
“……”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哑。
“你相信吗？温恬。”
温恬不动声色。
轻垂着眼，她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刻意掩饰般笑道：“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顾骁的面庞一瞬复杂。
低头僵硬地笑了一会儿，温恬抬起脸，悄无声息地转开话题，“对了，这一次我来，是为了游戏版权的。”
“对。”他涩涩地扯扯唇角，恍然想起一般，重新打起精神道：“关于你这个作品版权的问题，我觉得……”
——“我不卖了。”
对面的温恬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顾骁一怔。
隔几秒，他才恍惚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为什么？温恬，不管你和我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恩怨，我是真的很想买下你这本书的版权，如果是价格的问题，那么我们可以再谈，如果……”
温恬只是摇头。
“你又是为什么买这部版权呢？顾骁。”
她说：“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这个故事？或是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这个故事，真的适合改编成游戏，值得这么高的价值吗？你就没什么私心吗？顾骁。”
他哑口无言，忽然间却找不出任何话语反驳，桌上的掌心微蜷。
温恬轻笑，“其实，从前天林淼跟我说，有人要买这部故事的游戏版权起，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我那时并不知道是你，但是我知道，这个故事，并不适合改编成游戏，也并不值得你所开出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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