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室内一盏油灯都吝啬地没有留下, 或许是布置了这件暗室的主人并不希望他能够凭借天光感知时间的流逝，便连窗户都没开。
然纪歌忽然开口，静静地问了一句：“还有多久，我便能走？”
他衣衫整齐, 不似与人发生过争斗，而他的确也没有被打晕拖走的记忆。
系统：三天。
三天？他睡过去了整整三天？那倒也还行。
自从有系统以来纪歌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匪夷所思，也如此棘手的事。
经脉受损无法运功，运转的内功与心法不对，好马无好鞍兵器不趁手，不聚气无法出招......等诸多debuff加诸一身, 纪歌找回知觉时只感觉自己好像是只即将下毒萝火锅的纯羊, 简直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他就忽然要承受这种不该承受的play了呢？！
“你想走......去哪儿？”
*
时间拨转至四天之前。
纪歌忽然发觉, 七天之内, 倒也足够让他将道别说完。
岑昉收了手中灵符，终于将黑山上心愿已了的魂魄送去了往生，一众被姥姥们控制了的女鬼便也是随着这些魂魄踏上了往生之路, 很快整个兰若寺都静了下来, 只剩虫鸣。
聂小倩是最后一个离去的魂魄, 她似有所感，定神将目光放在了纪歌除去姥姥之后，便站立在树下的背影上。
“道长先前向小女子询问一个人，现在道长可找到了？”小倩斟酌着问, 试探着不想踩着纪歌可能存在的底线。
纪歌看了看她, 心中虽因为诸多事情搅合在了一块显得烦乱地很, 但他依旧腾出了点儿空地来，暂时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并无。”
岑昉走了过来，对着聂小倩指了指身后鬼门大开的通路，“寅时以至，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还是提醒一句，切莫耽误了投胎的好时辰吧。”
聂小倩听着他平平淡淡，似乎还带着点关心的话，不知怎么就一抖，犹豫着后退了半步，“小女子只是不忍恩人伤心。或许恩人想要找的那人福缘深厚，这座山中的恶妖便奈何他不得也不一定呀。”
纪歌听她这样说，果然笑了笑，“承蒙吉言。不过岑兄说得对，你们在黑山之中受困十余年时间，本来滞留天地间就对魂魄有损，若是能早日投胎，便不要再拖延了吧。”
聂小倩听他也这样说，盈盈对着三人一拜，仿佛心中的事情终于终了，便头也不回地一头扎入了悬浮于半空的鬼门之中。
纪歌瞧见了她最后的那抹神情，不知怎么还生出了一丝丝的羡慕。
岑昉将他的羡慕全部纳入眼中，皱了皱眉，他走了上去，直截了当提出了邀约：“若是道长还想要去寻道长高徒的埋骨之处，不如趁此时再在这黑山中走一圈？”
“恩？”纪歌看向岑昉，不疑有他，便答应了下来，“那，多谢岑兄能陪我走这一路了。”
岑昉有些不悦道：“你我之间还要谈谢？”
纪歌觉得有些好笑：“岑兄要说不用，那便不用吧。”
“......”观看了全部的墨阳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还是闭上比较好。
荒芜的黑山之上，到底纪歌也没能够找到那一座孤坟。
或许岑昉是能隐约记起自己上一世的尸骨是埋在何处的，可是一无墓碑，二无随身之物能够证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只当是在山间陪着纪歌走了一遭，平复后者无法平静下来的心绪。
此时正逢朝阳初升，从天边照射过来的一缕晨曦仿佛预兆了黑山往后的情景，好似能将整座山上残留的邪魔妖气冲刷干净。
纪歌看着此情此景，心说，他已经做到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了吧？
妖魔已除，受困的尸骨魂魄也得以超生，整个剧本就和话本故事一样顺利。
但他做不到就只把它当做一段话本故事。
“道长可还想去一趟临安城？”岑昉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可故意不去点，而是说起了他事，“现下的时节，正是西子湖畔景胜之时。”
“......不了吧。”纪歌看着他，见他一副坦荡的样子，便也将话头哽在喉咙里，生生咽了下去，“我们去兰若寺找到墨阳，便回汴京。”
岑昉倒也顺着他点点头：“那在下又能够乘一趟顺风车了。”
“......”纪歌终是嘴角勾了勾，轻声笑了笑，“还是别让他听见这句话了，否则可不知道会怎么闹。”
岑昉能够看见他是在笑，但不知怎么他自己便笑不出来了，仿佛有一个声音是在质问着自己，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他不知道值不值得，只觉得有一股冲动想让自己的所有布置全部取消，他便只要在一旁看着，就足够让心中缺了的那一块地方变得熨帖起来。
可是只是看着......自己真的甘愿吗？
墨阳的妖力本就在几个女鬼身上恢复了八成，又休息了一夜，配合岑昉随身带着的丹丸，自然是很快又活力十足了。这一次并不赶路，在他遁术的加持下，不消一日，待得日落西山，又是一个傍晚，两人重新回到了汴京。
说是两人，因为岑昉中途便下了这辆顺风车，说是有要事去办，先回鄢陵老家一趟。
思及在奂山山市看见他失魂落魄走入驿馆的一幕，纪歌都稍有几分抱歉的意味，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他事，便和他约了过两日，自己会亲自上门来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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